《红》:描出赣南的红
日期:2021-12-13  作者:[db:发布人] 来源:  浏览量: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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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

“赣州是著名的革命老区之一,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中央革命根据地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所在地……”作家来赣南采风,了解历史往往会从这样一段“官方发布”开始。这也是赣南诸多红色书籍共同的“序言”。赣南的红,经过90年的不断沉淀和重新发掘,正像枫叶一样绽放灿烂光华。大量鲜为人知的历史细节,经由文学家的挖掘、重组、再现,最终上升为艺术形象。作家王松的《红》,就是这样一部献给赣南的书。

在这部书中,王松从一本“红色笔记本”进入赣南历史:“我”小时候获得一本笔记本,被历史老师收缴,大学毕业后重新要回,采风时重新翻看……这段让我信以为真的引言,一开始就显示了王松小说变化多端的叙事风格。接下来是采写日记开头的12个中篇,时时亮出的“笔记本”,仿佛是真实存在的历史“副本”,让人在历史背景与虚构故事中真假莫辨,尽享阅读的愉悦。

王松最早进入赣南,是2010年春参加中国作协“走进红色岁月”瑞金采风团。但他往往不跟随大部队,并且此后三次独自来到赣南,在四个月时间里以瑞金为中心几乎走遍了赣南地区每一个县,为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开始,他只是当作一次深入生活的采风活动,但当面对红军的后代,面对普普通通的百姓,听到一些催人泪下的故事时,他深切感受到作为一名作家的创作责任。王松一路走一路采访,一路走一路写,第一个关于“树生的故事”,他本人还在江西,作品已在《大家》发表。

这批为赣南“描红”的小说最终结集成《红》,以菊瓣状结构串联12个故事,塑造了五大人物系列。这些人物并不是一开始处于刀枪相见的紧张关系中。比如巷道里的守矿红军,与地富分子赖八、温富,本来是生死与共地一起劳动;而杀猪匠付大成,只是为了解救旧日相好的儿子春良而串联了几名受压迫的兵士……显然,通过艺术创造,王松为我们呈现了不一样的“红”。历史,仍然是熟悉的历史,人物却是新鲜、陌生的人物。小说情境建构了“熟悉的陌生”,王松走入历史的路径是迷人的。“巷道里没有黑夜,或者说永远是黑夜。”这是红军转移撤退后赣南钨矿突然安静的巷道。王松在12个故事中,始终抓住红军长征这个历史转折来安排小说人物命运,充分表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王松捕捉到大量颇具象征意义的历史细节,如第五个故事中,柏树坪的地富分子宋德万责成长工刘成不断清除院墙上的苏维埃标语,历史的真实感得以强化。

12篇小说,多数是以人物的悲剧命运收笔:引爆矿洞的红军高长山,谋杀敌酋的兵士付大成,与保安团营长同归于尽的客家女如红,为让儿子安心闹红跳崖自尽的客家母亲,在苏干与地富之间机智周旋最后被沉塘的张四十三,终身寻找红军丈夫的李山梅……牺牲也好,死亡也罢,偷生也好,隐忍也罢,构成了赣南客家特殊年代的“生死场”,不由让人想起现代作家萧红笔下的东北大地,那些在日本统治下由苟活走向反抗的一群乡土人物。

王松的小说,能够走进历史又跳出历史,是建立在他对赣南风土人情和人物心理原型的准确把握上。在王松笔下,赣南是一片红土地,更是一片山清水秀婉约温润的江南。据说,王松最后一次采风,是专门为熟悉赣南的风土人情而行走的。在他的笔下,以樟、竹命名的地名和人物,以川、岭安排的活动场域,不但还原了当地的风情,也助推了故事的情节。山歌手秋叶在竹林小屋里送走了李瓜头、田喜、细狗子等一个个喜欢她的乡村青年,红军未婚妻如红用竹阵杀死难以对付的黄营长,温秋云看到饿死的老者满嘴竹叶而再次下山……一次次出现的草药,是人物奇迹复生和游击队穿行林莽的生存智慧。

如果熟悉卜谷纪实文学作品集《红军留下的女人们》,你会发现该书对《红》的创作有明显影响,后者的小说人物在前者中可以找到诸多原型。比如曾用一手打石子绝活拆散姐姐姻缘的温泉根,明显有将军廖振荣的影子;下落不明的姐姐温秋云,融合了红军尼、美丽如狐的“女匪”等纪实人物的传奇经历。王松重新塑造的人物和重新编织的情节,与纪实作品的历史人物之间,构成了一种奇妙的互文关系。

艺术再现与历史真实不只是一种互文,而且是一种修补,能够找出公共话语系统和模式化的语境缝隙。《红》里面的12个故事,像赣南大地12棵形态各异的古樟,人物形象不雷同,叙事结构不重复,历史与现实交融,反映了赣南大地的生生不息。90年后,通过此书来回望苏区那段峥嵘岁月,赣南之“红”依然真实而生动,悲壮而宏伟。